2009年7月12日 星期日

常常,我想起那雙手(校長親自寫的作文範本)

前不久我緊盯著媒體一連串有關聖嚴法師往生的報導,每一次在熱淚盈眶中,不自覺的我又想起同為佛門中一代大師──續祥上人那雙溫暖的手。

我自小因家境清寒,在仰人鼻息、看人臉色下吃盡了人間的苦楚,無形之間竟然養成了自卑、怯懦不好的個性。為了活下去、更為了力爭上游,我謹記住過去老師的話:「只有努力讀書,才能改變劣勢。」因此我常年睡在教室苦讀、硬拚之下好不容易才考上大學,並且在任博悟教授的推薦下,為大師畫「水陸圖」以賺取大學學費,並且住進了佛門廂房,也因為有此機緣,最後才能成為大師的入室弟子。

每天清晨佛寺內的早課裏,只見大師帶領眾弟子,雙手合掌、虔敬禮佛的莊嚴神情,其慈悲的情懷令冷漠的我心中有了很大的悸動。

有一天晚上,我獨自一人爬上後山的松樹枝枒上,在萬籟俱寂下望著遠處三峽街上的點點街燈,或許是因為當時得知母親眼疾嚴重、也可能是多愁善感、想到未來不知何去何從時,竟然潸然淚下、久久不能自已。等到情緒平復時才發現老師父不知何時已在松樹底下,師父說:「你的心事我很瞭解,夜深了,回廂房休息吧!」然後用那雙溫暖的手把我從樹上小心的牽引下來,第一次被如此溫暖的雙手握住,我心中的感動真是無法形容………

白天當我在廂房全神貫注的繪製「水陸圖」時,師父只要有空就會過來探望。每次都是和藹可親、慈祥的對我點點頭、拍拍肩膀;等到晚課過後,在廂房的前廊,我會恭敬的坐在小板凳上聽老師父談前世今生、論宇宙人生。從此以後,常常,只要一想起師父那關愛、溫暖的雙手,我就不再自卑於過去,對於未知的將來也不再怯懦得感到恐懼了。

當我尚未服完預備軍官役、被調到金門時,師父就來信告訴我:他要先走了,他會隨時在我身邊為我祝福…...我沒有哭,因為我知道師父隨時都在我的內心深處。

從事教職多年來,不管遇到多麼棘手的問題或如何難以輔導的對象,常常,只要我一想起師父那雙手,我自然而然的又信心百倍、再接再厲了。那雙恭敬合掌、誠心禮佛的雙手,不知曾經渡化過多少頑冥的靈魂;也是那雙手牽引我走過迷失、迎向光明。那雙手是愛心與慈悲化身、是溫暖與關懷的象徵。

相信每一個人的成長過程當中,都會遇到曾經提攜、扶助我們度過灰心與低潮、困難與挫折的那雙手,當我們在感恩懷念的同時,是否也能嘗試伸出我們誠摯的雙手去協助他人度過苦厄?人際的和諧、社會風氣的改善,就在每個人的一念之間孕育。

懷著感恩的心,感謝有你!如今在命運的安排下,我落腳在埔鹽國中已四年有餘,目前仍舊繼續和所有辛苦的老師共同打拼──徹底為落實「感恩教育」而努力。「常常 我想起那雙手」的時候,念頭一轉馬上想到:「教育無他,唯愛與榜樣而已!」

常常,我想起那雙手(一)

「沙——沙——」每天每夜,在凌亂的工作桌上,有一雙手,辛勤的刻著。


父親的職業總是引起許多人的好奇心——有一個作畫家的爸爸該是多麼羅曼蒂克的事啊!多數人認為,我們家必定有著巴洛克時期富麗堂皇的裝潢,登門造訪的,都是些文人墨客,或者,十天半月就要到音樂廳接受一番藝術的洗禮。然而,我們家只有「沙——沙沙——」的聲響,日日夜夜,都是「沙——沙——沙——」。


父親是以版畫為主業的藝術創作者。每當金屬製的畫具和鋼板、蝕版、木版、塑膠版相遇時,一派和諧的交響樂便開始演奏了。首先登場的是較粗的筆頭,他們像吹出第一樂章主旋律的單簧管,清楚分明的勾出輪廓。接著是粗細適中的圓頭兒繪具,他們像絃樂家族細說每首曲子般,用心地傳遞著每一幅畫的故事,使線條更加生動,讓精髓具體呈現。最後出場的是極細的針筆,他們像末段激起高潮的定音鼓,在畫中,他們扮演的是光影的魔術師,給灰暗的角落帶來恐懼和不安的氛圍;或者,給春光明媚的大地帶來生命和成長的喜悅。我真不敢相信,父親活像是舞台上神氣的指揮家,以那雙富有想像的手,為大家帶來視覺的饗宴。


父親是以版畫為主業的藝術工作者。在寒冬寂靜的夜晚,他用那細瘦的手拿起畫筆和孤獨搏鬥;在溽暑燠熱的午後,他用那雙滄桑的手拿起繪具向疲累掙扎。一筆一筆,他把青春的神彩和飛逝的光陰刻了下去;一橫一豎,他把年少的健康和燦爛的夢想畫了上去。有多少天真的幻想和陳舊的畫紙一起被收進了櫥櫃?有多少尚未實踐的旅程和不成熟的作品被一同棄置?常常,我想起那雙手,本該是向天空競逐的那雙手,卻只握住了皺紋,卻成了為這個家付出的一雙手。


「沙——沙——」日日夜夜,在凌亂的工作桌上,有一雙手,辛勤的刻著。